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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9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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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仰起头,水面上正恰映出神君坐于紫金山书斋之中的身影。那影子寂寥而虚薄,在一刻不歇地埋头重写着天书。悲哀染上了易情心头,他轻声道:

“但我却记得,我曾于紫金山中为救世而重写天书,日夜不休。”

水如涌碧,浪似龙堆。易情迈步,正要往前行去,天书却伸出一只纸手,紧牵住他箭袖。

“莫往前去了。”天书道,嗓音竟有几分惶恐。“前头的回忆不好受。”

易情好奇回首,道,“不好受,怎个不好受?是要我上刀山剑树,还是教我睡火车炉炭?”

天书寒栗不止,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。

“要看那记忆的是我,又不是你去尝那辛苦。”易情自言自语,甩开天书的手,自顾自地往前走去,“怎地皇帝未怕,你这太监便先退避三尺啦?”

“还是说,我会与祝阴那长虫终成眷属,来一番雨意云情?”易情喃喃道,忽而大惊。

“不。”

天书依然摇头,垂首抿唇,似是难以启齿。海波泓瀜,晴光于头顶徘徊,迟迟不落于他们身上。一片黑暗里,天书缓缓道。

“你会死。”

一阵霹雳般的震感传至易情周身。易情瞠目结舌,听着天书道。

“在见过前头的那回忆后,你会明白为何少司命将你杀死、让我与你逢面;会明白为何她会叫你看这过往的回忆;会理解你记忆里的舛讹自何而来;会明白你曾生为何人,又要往何处去。”

“在知晓这一切后,你便会如海中浮沫,消融而去。”

天书悲哀地道,头一回唤他的名姓。

“别再看了,也别再迈步向前。回去罢,文坚。”

第三十五章 人生岂草木

易情向幽深的海底走去,不顾天书在身后凄凉地劝阻。

他举首仰望波光,伸手去触那仿佛要灼伤眼目的光芒。

这是最后一段回忆了。

——

紫金山上,万年之前。

神君于青瓦小院中埋首修编天书,暮去朝来,珠流璧转,麻纸堆满书堂、厢房与石廊,如千万雪堆。

祝阴时时下山去墨斋里替神君采买笔墨。那时山下书肆里已贴满了他画帖,只不过作画之人不曾见过他形容,多凭想象落笔。于是祝阴便成了个虬髯满面、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,在画帖里露齿而笑。

祝阴无奈,却又沾沾自喜。他的真面目只有神君大人知晓,神君可独享他的风采俊丽。

一日,值时功曹着一身彩绘兕牛甲,驾着祥云大摇大摆而过。祝阴见了,伸指一动,天上当即乱风凶虐,一刹间便将祥云压落。值时功曹被风吹跌,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啃泥。

“谁!”长颈鸟喙的值时功曹跳起,惊惶地左右张望。

他还未站直身子,便又被从后伸来的一脚踢倒。值时功曹猛然转头,却见一红衣少年笑吟吟地望着他。那少年着一身流光云明道衣,足蹬十方鞋,美如冠玉。

红衣少年叉手道:

“你爷爷。”

值时功曹大怒,捉着馘斧跳起来,欲将这骄横放肆的小子痛揍一顿。可只见祝阴微动一指,登时狂风崩荡,值时功曹四肢如缚铁枷,再度摔了个大马趴。

“爷爷,好厉害的宝术!”值时功曹禁不住脱口而出。

红衣少年走过来,一脚踏在他面上,微笑道,“识时务的乖孙儿,你是司时的星官么?”

值时功曹已瞧出此人宝术超群绝伦,恐怕自己全然不是敌手,当即谄笑道:“回爷爷,小的是四值功曹里的末位,虽也司时,却司得不多。”

祝阴点头,踢他一脚,“带轩辕镜了么?将你的其余三位上官叫来。”

值时功曹讪讪道:“爷爷,您寻我上官做甚?有甚么火气,您冲着孙子撒便是了。”

他话一脱口,却忽觉喉间一紧。风声狂烈,宛如牛吼。无形的风像一只大手,紧扼于他颈间,将他提起。

红衣少年直袖飘舞,笑意冶艳如花,分外驰魂夺魄。

祝阴说,“火气没有,倒有一个要求。我要司时星官将紫金山下的光阴冻凝万年。因为神君大人是睹物伤情之人,若万年光阴逝去,山下再无他熟识之人,他岂不会伤心难过?”

“所以,好孙儿,司时星官何在?”红衣少年拎起值时功曹的衣襟,笑意盈盈。

“……我要他滚到我面前。”

值年功曹将紫金山下的年岁凝冻住了。

从此,青瓦小院中花开花谢,叶生叶落,山下的光景依然如初。

竹荫如玉,风霁雨晴。神君在一室碧影中伏案提笔,指腹已磨了一层厚茧。

祝阴自山下归来,踏入书斋,欣喜地将一支风车插于案上莲瓣口瓶中,道,“神君大人,送予你!”

神君抬眼,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紫,看得出其案牍之劳。但在望向祝阴的那一刻,他却笑了,如面春风。

风车在风里簌簌而动,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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